(来源:翻译中国 2012-03-01)
一、 不可译现象与异化和归化的翻译策略
在英汉互译中, 有时无法将原语或源语(source language) 翻译成译入语或目的语( target language) , 会造成一定程度上意义的损失, 即“不可译”, 它包括“语言上的不可译”和“文化上的不可译”。“语言结构、语言背景、思维方式、表达法的种种差异是造成可译性障碍的基本原因。因此, 翻译中的可译性只能是相对的, 绝对的可译性是不存在的。同理, 翻译中的‘忠’与‘信’, 也只能是相对的, 绝对忠实于原文的译文也是不存在的。[ 1 ]”翻译以原语文化为中心, 还是以译入语文化为中心, 这长期以来在我国翻译界是
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 有关这方面的文章散见于各类学术刊物。笔者不同意完全不可译的观点, 如果真地不可译, 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对翻译理论和技巧进行不断的探讨。
各国语言学家、翻译工作者从不同角度对跨文化交流问题进行了探讨, 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翻译策略。“异化”(foreignization 或alienation) 与“归化”(domestication 或者adaptation) 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两种方法。归化以原语文化为视点(source language culture-oriented) , 异化以译入语文化为视点( target language culture-oriented) , 前者主张译文应尽量适应译入语的文化习惯, 为读者着想; 后者提倡译文应尽量去适应原语的文化及原作者的遣词用字习惯。美国现代翻译理论家奈达提出了所谓的“动态对等”或“灵活对等”(dynamic equivalence) 的翻译方针, 换言之, 就是不把着眼点放在两种语言的对比上, 而放在译文读者的感受上, 也就是把重点放在“译文和原文对读者所起的作用是否相同上”。所以这种“动态对等”或“灵活对等”的翻译就不限于一种译法, 而要求从各种可能的译法中挑出最接近原文效果的译法。奈达主张把“翻译过程”看作是“不断从各种不同译文中选择最佳或较佳译文”的过程。
二、补偿的分类和界定
翻译过程中, 当遇到难以直接翻译的词句, 译者往往需要借助译入语特有的语言表现手段, 尽力弥补译文语言效果方面的缺损, 以使译文达到与原文大体相同的效果, 这种翻译过程就是补偿。采取补偿的翻译策略, 考虑更多的是译入语或目的语的文化和遣词用字习惯, 实际上是一种归化的翻译策略。
20 世纪60270 年代, 翻译理论文献中先后出现过compensation, compensatory, compensate for 等与补偿相关的术语, 然而界定仍不明确。80年代初, 威尔斯(Wilss) 在《翻译: 问题与方法》( The Science of Translation: Problems and Methods) [ 2 ]一书中多次提到补偿这一概念, 称其为解决语言内及语言外结构差异的手段, 后者指文化上的不可译性; 他也论述了词汇翻译的迂回策略, 即解释性翻译, 认为这是译者可以采用的唯一补偿手段。自80 年代后期开始, 对补偿的功用及分类更为明确。英国著名翻译理论家纽马克(Newmark) [ 3 ]认为, 补偿主要用于弥补译文在语义、声音效果、修辞及语用效果等方面的缺损。最著名的是赫维和希金斯(Hervey and Higgins) [ 4 ]提出的补偿的分类: ( 1) compensation in kind(类比补偿) : 在译入语文本中运用与原文相当的语言手段, 再现原文效果; (2) compensation in place (换位补偿) : 译文在不同于原文的位置再现相同的效果; (3) compensation by merging (融合补偿) : 译文将原文多个特征融合在一起; (4) compensation by splitting (分解补偿) : 译文将原文较短语句的含义和特征融合在译文较长的一段话中。作者认为上述几种形式并不互相排斥, 可以同时运用。我国学者柯平先生[ 5 ]认为变通和补偿手段包括加注、增益、视点转换、具体化、概略化、释义、归化和回译; 马红军先生[ 6 ]则将补偿手段划分为显性补偿和隐性补偿, 前者指明确的注释(包括脚注、尾注、换位注、文内注以及译本前言、附录等) ; 后者包括增益、具体化、释义、归化等手段, 指译者充分利用各种译入语手段对原文加以调整。翻译界普遍认为, 有关双关、典故与语音效果的转换应视为补偿, 而与特定文体及修辞无关的变通手段(如语法转换) 则不应属于补偿。马红军先生认为只要释义或变通是为了再现原文语言效果及传达言外之意, 均可归于补偿。
三、补偿在不可译现象中的应用
1. 补偿在词汇翻译中的运用英语中有些词汇在汉语中找不到相对应的词, 就不能用异化法, 而要用归化法加以引申, 这种引申可以从抽象到具体, 也可以从具体到抽象。 There were times when emigration bottleneck was extremely rigid and nobody was allowed to leave the country out of his personal preference. Bottleneck 的原意是“瓶颈”或“(交通) 狭口”, 引申为“限制”; preference 的愿意是“偏爱”, 引申为考虑: 过去有过这种情况, 移民限制极为严格, 不许任何人出于个人考虑而迁居他国[ 1 ]。
释义法也是一种变通的作法。在英译汉中有时需要灵活地译出英语词典的原义, 对原词语进行阐释。释义使抽象名词具体化, 暗含词义明朗化。如英语中有几类带有强烈的语义色彩的动词, 在汉语中无对应色彩的动作, 因此我们要在它们前面加上描摹性副词。
saunter 悠然自得地走, amble 从容不迫地走, stride 大踏步地走, trudge 步履艰难地走, trap 懒散疲乏地走, trek 寸步难行地走, shamble 蹒跚地走, prance 昂首阔步地走, scamper 蹦蹦跳跳地走, clump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 tiptoe 踮着脚尖走。
由于全国实行了经济改革, 中国农民已打破了延续了几十年的大锅饭制度。Thanks to the economic reform across the country, farmers in China have smashed the “common big rice pot” system that existed for decades, i. e. the absolute equalitarianism whereby everyone gets the usual pay and benefits irrespective of his performance.
“打破大锅饭”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流行语, 若直译为smash the common big rice pot, 不了解中国国情的外国读者就很难理解, 这里作了解释性翻译予以补偿, 同时尽可能保留民族特色。
I knew even then that she w as helping people out. She had a face that invited confidence and a heart that never bet rayed it. (Foursler)
即使在那个时候, 我也已经懂得她是在热心帮助人家。她的脸使人看了就把她当作自己人, 为人更是耿耿此心。
“Oh! Tell us about her, Auntie,” cried Imogen; “I can just remember her. She’s the skeleton in the family cupboard, isn’t she?” (J. Galsworthy: In Chancery)
“哦, 给我们讲讲她的事儿吧, 好姑姑, 伊莫根嚷嚷道,“我几乎记不得她了, 她是咱们家衣橱里的骷髅, 丑得见不得人, 是吗?”
在以上两个译例中, invited confidence 用释义法译为“使人看了就把她当作自己人”, 译例对skeleton 进行了阐释, 增加了“丑得见不得人”这样的字眼, 使其暗含含义明朗化。
2. 补偿在语音音韵翻译中的运用英语和汉语在语音规律上相差很大, 在英汉互译中找不到对应的形式, 成为翻译中的不可译现象。如:
—W hat keys are too big to carry in your pockets?
— A donkey, a monkey, and a turkey.
例句中, 英语利用了发音 k i: 与k i 及词形的相似性, 表示答话人的机智敏捷和幽默风趣, 这种由语音相似所构成的韵律美和词形后缀相同的形式美在译成汉语时很难再现。
英语文学作品中, 有一些文化水平很低的人物的语言不规范, 语法、拼写、发音错误百出, 这种情况要采用注释的方法, 否则读者很难体会原文作者的意图。
英汉语在音韵表达上差别很大, 我们可以采用变通的方法, 利用汉语的叠音词、对偶句式、双声、排比结构等方法加以补偿:
Change is part of life and the making of character. W hen things happen that you do not like, you have two choices: You get bitter or better.
变化是生活的一部分, 而且也塑造了人的意志品德。当你不喜欢的事情发生了, 你有两种选择: 要么痛苦不堪; 要么痛快达观[ 7 ]。
例句中bitter or better 是头韵(alliteration), 还押尾韵, 这里将其译成音韵对仗、工整贴切的对偶句式, 最大限度地传达了原文的韵味。
Competence, Concentration, Comprehension, Conscientiousness, Clarity, Courtesy业务过硬、精神集中、理解全面、工作认真、清楚利落、彬彬有礼[ 7 ]。这里每个词都押头韵, 音律铿锵。译文采用排比结构作为变通的方法, 四字格节奏优美, 较好地表现了原文的音乐美。
3. 补偿在修辞翻译中的运用绝大对多数英语修辞格都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汉语修辞格, 它们无论在结构上或修辞作用上, 都彼此十分相似, 在这种情况下可采取异化的方法。但是实际上, 由于两个民族的思维方式和美学观念等各不相同, 因此就要采用归化的办法以保持原文的语言表现力和感染力。
(1) 转换比喻形象: paint (gild) the lily 与“画蛇添足”, 都具有强烈的民族色彩。在西方, 百合花是“清白”与“贞洁”的象征, 因此给百合花粉饰当然被看作是多此一举; 而汉文化中蛇本无足, 画蛇添足只能弄巧成拙, 典出《战国策. 齐策二》中的“画蛇添足”与典出莎士比亚《约翰王》(KingJohn) 中的” paint the lily” 各自所具有的民族性都十分明显。英语的这一成语翻译成汉语时就要转换比喻形象, 将其翻译成画蛇添足或采用释义法译为“给百合花涂彩, 多此一举”。
(2) 引申词义: 在翻译英语修辞格时, 往往还要引申词义. 例如英语的Oxymoron (矛盾修饰法) 有时按照其字面意义和语法结构翻译出来, 会令人不解。
The Major again pressed to h is blue eyes the tips of the fingers that w ere disposed on the edge of the wheeled chair with careful carelessness. (Charles Dickens: Dombey and Son)
少校用一种经心作出的漫不经心的姿态再次把原来放在轮椅边上的指尖按住自己的蓝眼睛。
这里将careful 引申为“小心作出的”。
(3) 增加用词: 为了忠实通顺地表达原文的思想内容, 在翻译英语修辞格时, 需要增加用词。
The messenger who was not long in returning, followed by a pair of heavy boot that came bumping along the passage like boxes. (D icken s)
送信人不久就回来了, 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笨重靴子的人, 在过道里走的咯噔咯噔乱响, 象滚动箱子一样。
A pair of boo t (一双笨重的靴子) 属于英语修辞格Metonymy (借代) , 译文加词为“一个穿着笨重靴子的人”; bumping ( 碰, 撞) 属于Onomatopoeia (拟声) , 译文增词为“咯噔咯噔乱响, ”like boxes (象箱子一样) 属于Simile (明喻)。
根据上文, 译文增加“滚动”二字, 这样译文就通俗易懂了。
英汉语的双关语, 都是指同形异义词或同音异义词的巧妙使用, 因此双关语分为谐音双关语和谐义双关语, 双关语是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 使语言生动活泼, 富有文采。双关语的翻译在多数情况下在译文中很难再现原文的修辞形式, 可用叠字来作为一种变通的补偿方式。汉语歇后语中有些也含有谐音相关的修辞结构, 翻译时有一定的难度, 绝大多数是不可译的。
It’s a long, long way to Siberia and long, long wait at Moscow airport. (Jeff Trimble)
去西伯利亚的路, 千里迢迢; 在莫斯科机场候机, 遥遥无期[ 8 ]。
句中way 和wait 是谐音双关语, long, long way 和long, long wait 相迭, 给人一种路途遥远, 几无盼头的感觉。这里用“迢迢”“遥遥”叠字形式作为一种变通的译法。
“试纺, 顶多忙一阵子, 过了几天, 还不是外甥打灯笼- 找旧(照旧)。”(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And if we’re now going to have a check spinning, it’ll only mean that we’ll be busier than ever for a spell and then after a few days things will be back to what they were before. ”
在这里歇后语的喻义被准确贴切地译出来了但是在译文中汉语的双关语体现不出来。
4. 补偿在文化翻译中的运用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 语言中积淀了丰富的文化, 尤其文化中所蕴涵的文化语义, 鲜明地体现了民族性, 由于两种语言不同的文化观念, 势必存在文化局部交叉、碰撞和冲突, 这就给语言的翻译带来种种障碍和困难。每一种语言都有其特定的词汇、成语、典故等“文化负载词”(culturally- loaded words) 在译入语中找不到与之对应或对等的词语, 不得不采取异化并加注的方法, 从而使作品的语言风格、艺术特色、表现手法等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这断子绝孙的阿Q ! ”远远地听到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鲁迅,《阿Q 正传》)“Ah Q, may you die son less! ” Sounded the little nun’s voice tearfully in the distance.
“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是中国的封建传统道德观念, 至今这种传统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 这是数千年来形成的一种民族心理; 在中国人的观念中, 骂人“断子绝孙”是最刻毒的咒语。而在西方社会, 这种观念要淡薄的多。因此英美读者不可能理解译文中“son less”的文化含义, 因而译文必须加上一条注释: —a curse intolerable to ear in China, 才能使译文读者确切理解全句的语用含义。有些专有名词往往反映某种背景情况、民俗或典故, 遇到这种情况, 我们必须把它们所具有的特殊涵义阐释出来。
Now you can meet good Samaritans again, here, there and everywhere.Samaritan 是《圣经》中的一个人物, 生性乐善好施于人, 因此全句译为现在你又可以处处见到乐于助人的人了。
“难道这也是个痴丫头, 又像颦儿来葬花不成?”因而笑道:“若其也葬花, 可谓东施效颦了, 不但不为新奇, 而是更是可厌。”(曹雪芹,《红楼梦》第三十四回)
“Can this be another absurd maid to come to bury flowers like Taiyu? ” he wondered in some amusement. “If so, she’s'Tung Shih imitating His Shih, which isn’t original but rather tiresome.”
一般的英美读者不大可能了解译文中出现的“Tung Shih ”和“His Shih ”, 因此对Tung Shih imitating His Shih 这一典故也必然感到茫然不解, 为此译者加注如下:“His Shih was a famous beauty in the ancient Kingdom of Yueh. Tung Shih was an ugly girl who tried to imitate her ways. ”这样便于不熟悉中国文化的英美读者理解这一典故的涵义。
四、结语
由于英汉两种语言结构的特殊性和民族文化的差异性, 翻译中不可译性限度的存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译者要深入探讨两种语言的特点, 努力缩小这种限度。补偿无疑是翻译不可译现象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笔者认为不存在完全不可译现象, 任何语言现象是基本可译的。